【逸其逸】右手边
*依然有航鑫
*全文1w3+
*等敖子逸回来
00
你要好好地去飞，不需要对我想念。
我会默默地留下，右手边的座位。
01
离上课还差半分钟的时候，黄其淋看到那个男生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目不斜视地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撂下书包然后一屁股坐下了。
那张桌子上还摆着丁程鑫的笔袋，可男生似乎刚刚跑得太累，还满脸通红着坐在那儿喘气，根本没注意到这种细节。
黄其淋看傻了眼，愣是没反应过来该提醒他自己左边的座位有人。
由于今天是周六学校补课，按考试成绩分班，所以会有很多平时不同班的学生在一个教室里一起上课。学校将这种周六上午的补课形式美其名曰“同步班”。
按理说第一周上课大家基本都是随便坐，想坐哪坐哪，但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跟平时同班认识的人挨着坐。黄其淋旁边本来坐的是丁程鑫，结果刚刚丁程鑫被英语老师叫走帮忙发卷子去了。
此时此刻，黄其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丁程鑫，为什么不留下书包占座，非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笔袋。
不过那个不起眼的笔袋最终还是在男生的眼里刷出了存在感。平静过后，他略一低头，然后稍微愣了一下，犹豫着转头问黄其淋：“同学，请问这儿有人么？”
黄其淋刚说完“有”上课铃就响了。
这时丁程鑫也和英语老师一起踩着上课铃回来了。他走到自己桌前看到那个男生坐在那儿后奇怪地“咦”了一声，然后看到黄其淋对他露出一个略微尴尬的表情。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已经打铃了再换座位也有点麻烦，于是丁程鑫顺手从桌上拿起自己的笔袋，抬头往教室里望了望，发现最后一排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男生边上还空着一个座位，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男生目睹了这一幕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匆忙之中误坐了别人的座位，有点歉疚地小声跟黄其淋说：“不好意思，我进来的时候太急了……”
事已至此，黄其淋也没太在意，摆摆手道：“没事，一个座位而已，都上课了你就坐这里吧。”
对方于是释怀地点点头，低头往刚发的练习卷子上写自己的班级姓名。
黄其淋下意识地瞥了一眼——5班，敖子逸。
02
B中是C市的市重点中学，初中部和高中部的班级都是按编号从小到大越来越好。初中部总共有10个班，1-5班是普通班，6-10班是实验班。而周六补课的同步班编排方式则正相反，1班最好，其他班的程度按顺序依次递减。
敖子逸在最好的普通班5班，黄其淋在最好的实验班10班。
至于两个人为什么同步班会分在一个班里，主要是因为初一第一次分班的时候没有期中期末成绩作参考，于是只能按照入学测试的成绩分。而入学测试考的题目又很偏门，很多实验班的学生也答得马马虎虎，所以黄其淋和丁程鑫都被分在了不好不坏的同步4班，班里有不少水平不错的普通班学生。
同步班每个学期都按照学生的成绩排名重新排班。
为了方便管理由各班学生临时组成的同步班级，4班的代班主任特意在第一节课末尾来了一趟教室，规定所有人以后上课都按现在的位置坐，不许来回换座位。这下黄其淋和丁程鑫有些懵，这岂不是说他们要和自己身边这个不认识的人坐一学期同桌？虽然只有周六上午，但还是感觉有点难熬。
丁程鑫一下课就跑过来找黄其淋诉苦，说他没戴眼镜坐最后一排都看不清黑板。正好敖子逸课间出去了不在座位上，丁程鑫干脆直接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念叨。
黄其淋听着他委屈的倾诉一脸嫌弃：“还不是因为你没好好占座。”
丁程鑫不服：“我占了啊！而且就算我的笔袋再不显眼你不会跟他说一声么？”
“我……他当时坐得太快我有点懵逼……”
“切。”
“不过话说回来，”黄其淋突然神秘兮兮地回头往后看，“坐你旁边那人，是5班班长黄宇航吧？”
丁程鑫一脸懵懂：“怎么了那是谁，你认识么？”
“他跟我一个小学的，虽然不认识但他原来在我们学校挺出名的，每次新年晚会都上台跳舞，好多小女生喜欢他。”
丁程鑫笑得很不屑：“一个小学生，还好多女生喜欢……”
“你真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他跳舞真的挺不错的，听说现在是咱们学校舞蹈特长生，说不定以后有活动还会上去表演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丁程鑫听他说得这么厉害，不禁对自己的同桌萌生出一丝探究的兴趣，于是开始觉得周六补课也没有那么无聊了。
03
黄其淋不知道丁程鑫是怎么跟黄宇航混熟的，他只记得刚开学那两周丁程鑫还经常在周六补课的课间过来找他聊天，现在却好像根本忘了班上还有他这人，一下课就跟黄宇航聊得火热，有时候甚至还聊着聊着就演变成了教室走廊间的追跑打闹。
真是让人心寒，每周一起上五天课的同班同学竟还比不过一个一周只见一上午的临时同桌？
黄其淋听着从教室里四面八方传来的欢声笑语，一丝孤独之感油然而生。自从丁程鑫不来找他以后，短短十分钟的课间让他觉得如坐针毡，总是一个人愣在座位上等着上课铃响。
偶尔他也想跟自己的同桌聊聊天，可那个当初害他现在落单的罪魁祸首总是一到下课就以光速消失，然后直到下节课的上课铃响才重新出现在教室里。
黄其淋有好几次都想问他每次课间的时候去哪了，但最后总是在权衡中忍住了好奇。
他觉得他们好像还没有那么熟。
其实敖子逸是个好相处的人，黄其淋这样想。他自己本来是不会主动跟不认识的人说话的类型，可偏偏对方有点自来熟，性格开朗脑回路也比较跳跃，主动跟他说话他也没理由不回应，于是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算认识了。
除却最开始被意外牵着走的座位风波，黄其淋记得敖子逸第一次跟他搭话的场景有点神奇，那甚至算不上是搭话，毕竟他们都一句话也没有说。
黄其淋做练习的时候习惯用铅笔，这样修改起来比较方便，不会划得满纸黑线。而周六的练习卷子总是被印成很长的一张纸，摊在桌面上难免边角会伸到旁边的桌上。某次敖子逸写着写着题，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腕上蹭得全是黄其淋卷子上的铅笔印，于是干脆直接伸手在黄其淋的练习卷上抹了一下。黄其淋一惊，解题思路被对方意味不明的举动彻底打断，却看到敖子逸脸上挂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天真笑容。
幼稚……黄其淋心中腹诽，却不由自主地回给对方一个微微牵起的嘴角。
他看着卷子左下角空白上那一抹浅浅淡淡的灰，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蹭得他心里微痒。
04
这个课间，黄其淋决定亲自看看敖子逸每次一下课就跑出教室究竟是去干什么。
于是下课铃响完，他看到敖子逸起身出门后，就拿起自己的水壶装作出去打水的样子，悄悄跟在了敖子逸后面。
结果他看见敖子逸刚走了两步就拐了个弯进了同步3班的教室。
黄其淋心中充满了疑惑，难道说他只是去别的教室找自己平时班里的朋友去了，可每个课间都这么积极就实在有点奇怪，就算关系再好的朋友也不至于这么黏。
黄其淋没有跟进去，只站在隔壁教室敞开的后门门口向里张望。
他看见敖子逸正趴在最后一排一个男生的座位旁边，表情生动地好像在和他说着什么有趣的事。坐着的男生表情专注地听他说着，脸上有温暖的笑意，可黄其淋注意到他的耳朵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外面还连着一根线和一个很小的盒子状的东西。
那是……助听器？
黄其淋反应过来，微微有些吃惊。他又盯着那两个人看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教室。快要打铃上课的时候敖子逸回到了自己班的座位上。黄其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我刚才打水路过3班，看到你在跟他们班一个男生说话，他耳朵上好像戴着助听器。”
敖子逸听到黄其淋突然主动跟自己说话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冲他点点头：“他是我们班的一个同学，有听力障碍，平时很内向不爱说话。我们班跟他玩得好的同学不多，又和他在一个同步班里的就更少，所以我和班长经常下课过去陪他说话。”
黄其淋了然地点点头。
敖子逸停顿了一下，突然回头向教室后面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开口说：“不过班长最近好像在同步班里交到新朋友了，所以这两个礼拜都是我陪他的时候多一点。”
黄其淋听他说完这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也猛然回过头去，然后看到丁程鑫正在座位上靠着黄宇航的肩膀睡觉，身上好像还披着黄宇航的校服外套，而旁边被他靠着的那位正表情自然地玩着手机。
果不其然……丁程鑫你霸占了别人班班长并耽误了人家关爱同学的时间你知道吗。
不过黄其淋没好意思对敖子逸说其实最近占着你们班长的人是我朋友，也没能给出“干脆以后我陪一起你去”这样听起来太过刻意的许诺。最后他只说出了一句很鸡肋的套话：
“那个同学一定很开心有你们陪他。”黄其淋说完自己都想打自己。
可敖子逸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只要他能开心一点就好了。”
从黄其淋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眸子亮亮的，里面仿佛盛着某种真诚的希冀，阳光在他的发顶打下一层温和柔暖的光圈，将他的侧脸映衬出刚刚好的温度。
眼前的这个人有着善良温暖的灵魂，在不经意间敲开了谁的心门。
05
黄其淋平时在学校里也时常碰到敖子逸。
第一次碰见的时候两人都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那时黄其淋手里拿着要去找老师问问题的数学练习册，在通向教师办公室的楼道里与怀里抱着篮球的敖子逸擦肩而过。离得最近的那一刻并没反应过来是认识的人，脑子里正想着其他事情，等走出两步以后才觉得刚刚迎面而来的那张脸有点熟悉，下意识地回过头，却看到对方也在几步之遥的距离外回头看了他一眼。楼道里的光线昏昏沉沉，加上逆光的角度和渐远的距离其实看不清那人的脸，黄其淋却还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是谁。
只是当时的两个人虽然都回了头却谁也没有停下脚步。
再后来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多他们也开始自然而然地和对方打招呼，只是每次临别前黄其淋顺口说“拜拜”的时候敖子逸总是回他“再见”。或许只是用语习惯不同，却微妙地让人感觉答非所问，黄其淋对此有点在意。
他们平时上课的班级在两层楼上下对应的位置，之间其实只隔了一层楼梯。两个人却从来没有谁越过那几节楼梯去对方班上找人，倒是丁程鑫经常跑下楼去找黄宇航玩。
而每次在周六的同步班见面，两个人又像是已经非常熟了一样地聊天说话，仿佛关系已经和同班同学没什么两样。到底是交集有限，这每周六上午四个小时的补课时间像是他们之间相处的全部意义，在此之外的时间里，他们谁也不需要谁。
可是黄其淋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期待每星期六的这四个小时。
补课本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却因为能坐在敖子逸的右边，像朋友一样地和他聊天说笑而变得充满吸引力。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不正常，却无法说服自己放下这份期待。与此同时，看着日历上已经将近过半的一个学期，隐隐为还会有多少这样的上午而思来想去。
黄其淋想过是存在着下学期两个人还在一个同步班的可能，但那样的概率并不大。普通班和实验班之间的差距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拉越大，而且即使还在同一个班，如果没有这次的意外牵线搭桥，他要怎么说服自己和敖子逸，还像上学期一样和一个平时不同班的人坐在一起。
答案是永恒的无解，直到最后，他得出的结论还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期限，就到这学期为止。
知道这份念想不会永无止境，也就格外珍惜。
黄其淋家离学校比较远，家里人总是开车送他上下学。他在放学时间偶遇敖子逸的那几次，对方都是推着自行车，书包卡在后座上，头上扣着一顶棒球帽，然后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弯着眼睛对他笑。
某个周五的放学后他又遇到敖子逸，在他拉开自己家车门的那一刻，突然感觉有人从后面戳自己的肩膀。黄其淋迷茫地回过头，对上敖子逸笑意盈盈的眼睛，心脏在这个瞬间愉悦地跳动。匆忙之中他第一次放弃了自己的习惯，学着敖子逸那样说“再见”，可对方却永远不按套路出牌，拍了下他的肩膀对他说“明天见”。
明天见。
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也对我们会见面的明天有所期待。
06
初一的课业还比较轻松，学校在每周二下午开了一节选修课，由所有学生先报名自己想选的课程，然后再根据满足大多数人意愿的方案统一分配。
黄其淋本来和丁程鑫商量好一起报“单片机原理”，结果到最后公布每人分配的课程结果时，黄其淋看到自己名字后面跟着的“流行舞蹈与鉴赏”震惊得合不上嘴。
丁程鑫看了他的分配结果后笑到肚子疼。
报这门选修课的十个里有九个是女生，剩下的一个男生也是像黄宇航那种真的会跳舞的，他黄其淋是中了哪门子邪被分到里面去的？
黄其淋一边告诉自己要冷静，一边从书包里翻出当初自己填的选修课志愿表，结果发现自己填的三个志愿里别说没有这门课，连这个所属类别都没有。
神特么按意愿分配……就在他气得想报警的时候，丁程鑫告诉了他一个更令人绝望的消息：
“哎，你这课在5班教室上诶……”
卧槽。
黄其淋打死也不想让敖子逸知道他上这门选修课，所以上课那天他特意磨磨蹭蹭地等到快打铃才从自己班教室里出来，然后走下那一段不曾走过几次的楼梯，以最低的存在感遁入5班教室，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他料想这个时候大多数本班的学生应该都已经去自己选修课的教室了。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基本上现在班里坐的大部分人都是选了这门课的，然而他看到前面那排坐着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黄宇航。
黄宇航一回头也注意到了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后黄其淋试探性地问他：“你记得我？”
对方肯定地点了点头。
黄其淋心中突然有点小感动，没想到一个小学不同班的同学居然还能记得自己。然后黄宇航用一句话打破了他的幻想：“我记得你是丁程鑫的同学，周六补课也在一个班吧。”
呵呵。果然还是丁程鑫比较有面子。
不过黄其淋也没太计较，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记得他，记得总比不认识好，起码他在这门课上也算多了一个能说话的人。为了确认这一点黄其淋再次试探地问他：“你选了这门课？”
黄宇航说：“是啊，而且刚好就在我们班上课都不用换教室，你也选了？”
黄其淋刚一脸悲痛地说出“没有……我是被分配的……”，就被一个突然迎着上课铃冲进教室的身影晃了眼，而那个身影还沿着直线一刻不停地直接冲到了他身边。
黄其淋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和面前的敖子逸面面相觑，直到黄宇航的疑问句打破了沉寂。
“小逸？你不是在计算机教室上课，怎么跑回来了？”
敖子逸这才记起自己本来是回来干嘛的，赶忙应道：“我书忘拿了，回来取的。”
黄其淋懵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指着自己坐的位置问他：“这是……你的座位？”
敖子逸一边在位斗里翻来找去一边不好意思地应道：“是啊……不知道你坐这里，有点乱不好意思……”
黄其淋这才低头审视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座位，位斗里横七竖八地塞满了书和各色的零食包装纸，桌面上也摊着零散的书本和文具，的的确确是乱得可以。
可他现在没有心情去管这个座位乱不乱，他在意的是他千算万算地想瞒住敖子逸自己上这门选修课，结果却刚好被对方撞了个正着。如果他刚才没有坐在这个位置上，敖子逸匆忙之中其实不一定会注意到他，可谁知道他能随便一坐就正好坐了他的位子呢？这缘分来得未免太令人措手不及。
黄其淋心虚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波澜壮阔，故意顺着敖子逸的话题随口接道：“是有点乱……”
敖子逸翻找的动作却因为他这句无心的话而停了一瞬，抬头有些委屈地看着他说：“因为我吃的比较多……”
这时黄宇航忍不住催他：“行了你快拿了书回计算机教室吧，都上课了还不着急。”
于是他又低头翻了几下终于找出了要用的课本，然后捧着那本书风一样地冲出了教室。
黄其淋望着那个来去匆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不知该纠结还是庆幸。
第二周来上选修课的时候，黄其淋没有故意拖延时间晚到。反正敖子逸已经知道了他在他们班上课，肯定也知道了他上什么内容，所以已经没有了隐瞒的必要。
不过他还是没在上课前见到敖子逸，却意外地见到了一张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课桌。
位斗里整整齐齐地码着所有的书本，不再有任何零食包装，而桌面上更是干净得几乎什么都没有，只留了一个水壶孤零零地被摆在右上角。如果不是黄宇航告诉黄其淋他们班这周没换座位，他真的很难相信这是敖子逸的桌子。
课上的时候老师要求所有人分成几个小组，自己编排舞蹈动作，然后在下课前进行小组展示。这当然难不倒舞技高超的黄宇航，却让和他同一组的黄其淋抓狂到想撞墙。他从小到大没学过跳舞，兴趣更是没有多少。黄宇航教他的那几个动作在黄宇航自己做起来又帅又拉风，到他这儿却总是显得束手束脚没自信，做出来有点滑稽搞笑。
终于捱到下课铃响，他们这组排在最后还没来得及展示，黄其淋本以为逃过一劫，老师却说延迟两分钟让他们展示完。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动作的展示完成后，黄其淋觉得总算是结束了这45分钟的漫长煎熬，一刻都不想多停留地拉开教室的门，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敖子逸。
黄其淋微怔，正在惊讶他怎么能这么快从计算机教室跑回来，敖子逸却一脸坏笑地开口：
“我刚才看见你了，怎么那么傻。”
黄其淋听完整个人愣住，然后一股热浪从脖子一直烧到耳朵根，恼羞成怒地冲他喊：“我靠有那么多妹子和你们班长你不看看我干嘛？！”
敖子逸没有回答他的质问，兀自垂下眼眸笑了笑，表情里有种黄其淋看不懂的微妙。
最后黄其淋也不再理他落荒而逃般地冲回了自己班教室。
07
期中考试后，学校里举行了全校的长跑接力比赛。
黄其淋也是上了初中才知道长跑也能接力，他以前只参加过小学里的50米接力，而这个比赛每人要跑1500米，岂不是相当于要一个人跑完30人的份。对跑步一向没什么爱的黄其淋本来不打算参加，最后因为参赛人数问题还是被赶鸭子上架。
比赛之前黄其淋一脸惆怅毫无干劲，倒是和他一同参赛的丁程鑫很兴奋，勾着他的脖子扬言待会儿遇到黄宇航要超他一圈半。
黄其淋不屑地翻着白眼说：“你就吹吧，人黄宇航那肌肉一看就是运动型，再瞧瞧你那细胳膊细腿。”
丁程鑫嘴角一歪，眼神突然变得犀利：“看来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你阿程哥的运动神经了。”
黄其淋看他居然有点要认真的样子，嘴上依旧不满道：“阿程哥…？你搞清楚好不好，我比你大！”
最后他们都想多了，由于比赛场地有限，1到5班和6到10班是分开比的，最后的比赛结果按每班的计时总时间分出名次。
没了一较高下的机会，丁程鑫的士气一下少了一半。黄其淋不无鄙视地看着他：“你怎么能因为没机会和黄宇航较劲就这副德性，快拿出刚才的干劲为班级争光啊。”
丁程鑫叹了口气：“只是觉得这样好没劲啊。”
黄其淋听了这话也不再理他。
没劲么？是有点没劲吧。少了期待见到的人大概……
他还没想完就被比赛的枪声和身边沸腾的气氛拉回了现实，1到5班的第一棒已经上跑道比赛了，欢呼声和加油声在耳边此起彼伏。
在第一批比赛选手跑过他们这边的转弯的时候，刚才身边安静下去的丁程鑫突然对着跑道大喊了一声：“黄宇航加油！”弯起的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芒。
虽然他喊得很大声，但周围的环境实在吵闹，谁也不确定场上的比赛选手到底能不能听见。然而黄宇航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存在一般，在听到他的加油声后转过头来和丁程鑫对视了一眼，嘴角还勾起一个有点邪气的笑。这个笑惹得站在他们周围的女生发出一片尖叫。
黄其淋觉得自己被闪瞎了眼，打算换个位置围观，却在挪动脚步前被紧随其后第二棒跑过弯道的人牵住了视线。
他一眼就看到了跑在人群中的敖子逸，面容淡定，呼吸平缓，迈着均匀而稳健的步伐，浑身上下散发出运动健将的气场。黄其淋看得出他还在保留实力，等待后面的冲刺。
他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越过半个操场，最后迷失在对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跑完比赛的黄其淋觉得仿佛全身的骨骼都散架，脸上灼烧着褪不去的热。他想赶紧回教室喝口水，走到门前却发现上了锁，自己居然是班里第一个回来的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来，黄其淋没了办法，只好下楼去寻班里管门钥匙的生活委员。
他刚走下身边的楼梯，就迎面遇到了敖子逸。对方因为先比完赛已经过了一阵子，再加上敖子逸似乎本身体力就不错，现在看起来已经和平时没两样。而黄其淋现在脸通红气也没喘匀，大脑仿佛跟着缺氧，看着敖子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敖子逸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惊讶地问他：“你跑了？”
黄其淋机械地点点头，觉得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我没看见你……”他轻轻地说，黑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遗憾。
黄其淋没什么表情地“哦”了一声，心里却在想我倒是看见你了。
话说回来，难道刚才在人声鼎沸的操场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你曾经用那双清明漆亮的眼睛，在跑道上来来往往的选手中刻意寻找过我的身影么？
08
黄其淋记得某次周六上午补课时敖子逸是管他要过QQ号的，当时他想为什么是QQ号而不是手机号，后来再想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没有交换手机号的必要，于是就报出了那串好久不用的号码。
出于某处说不清的原因，他没问敖子逸的QQ号，等着对方来加自己，可那个伴随着咳嗽声的消息提示一直没有在右下角闪烁过。
时间永远比想象中过得快，开学的时候以为一个学期那么长，要经过那么多大大小小的考试，写完那么多不同种类的作业，转眼却连周六补课都到了最后一次，然后再过两周就是期末考试。
黄其淋坐在那个坐了一学期的座位上，逆光看着左边和他坐了一学期同桌的敖子逸，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人生进入了倒计时，分分秒秒都在失去。
他知道有某种质变已经发生了，就发生在这间不太宽敞的教室里，发生在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的这一平方米的地面上，发生在他们紧挨的座位间。
或许我会把回忆结成冰封进记忆里，然后保存着这方狭小的天地，里面流动着我们曾经共同呼吸过的空气，也回响着我们之间说过的每句话语。
最后一次下课铃响后，黄其淋琢磨着要不要跟敖子逸道个别，虽然以后还是会经常在学校里碰见，但毕竟坐得这么近相处这么久的时间就再也没有了。正当他犹豫着思考这么做会不会显得他特别矫情的时候，丁程鑫却过来把他心里的算盘给全部打乱了。
黄其淋听明白了丁程鑫的意思，他大概就是说这都本学期最后一次周六补课了，以后大家还在不在同一个班里也不好说，干脆一起出去玩一次吧，而且听说有个新开的水族馆这周六有演出，他想拉着自己和黄宇航一起去。
黄其淋表示他郑重拒绝。
开玩笑，跟你俩一起去我就是一个八百瓦的电灯泡。而且丁程鑫同学我们不管下学期周六补课在不在一个班，平时上课肯定得在一个班的，你就不用特意用这种方式来纪念我了。
这时黄宇航突然说道：“你别啊，小逸也来，你不来我们岂不三缺一？”
？？？
黄其淋一脸懵逼，在心里埋怨丁程鑫为什么说话不能说明白点，现在这个局面岂不是变成了只要他不去敖子逸就要去当那个八百瓦的电灯泡。
然而在他刚要不知所措的时候丁程鑫已经二话不说地拖着他走了，敖子逸跟在黄宇航旁边有点好笑地看着这一幕。
09
黄其淋想他是信了丁程鑫的邪才会花180的门票钱和三个大男生到这人山人海不是小孩就是情侣的水族馆里来看鱼。
他敢打赌鱼还没有人多呢。
就在他们被人流推推挤挤着往前走，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时，黄其淋偶然一回头，发现自己身边没了另外三人的影子。
他刚才被从一侧涌过来的人潮挤到了海洋隧道里，没注意丁程鑫他们去了哪边，现在终于能找个地方停下脚步却悲催地发现自己似乎和他们走散了。
黄其淋从包里掏出手机想给丁程鑫打个电话，可他还没来得及在通讯录里翻到丁程鑫的号码就再次被人群挤到了一边，并有被继续推着走的趋势。
慌乱之中，他忽然感觉到有人牵住了他的手。
仿佛在汪洋大海中随波逐流，终于抱住了救命的木筏，他下意识地回握住那只手，努力地回过头去，却对上意想不到的那张脸。
怎么会是你。
心跳的轰鸣声淹没了耳畔人潮的喧嚣，视线被满满当当地占据。敖子逸紧紧地拉住他，跟他一起在人群里跌跌撞撞地缓慢前行。
其实这个水族馆真的建得不错，让人恍惚间以为自己置身于海底，被湛蓝的海水包裹，被彩色的鱼群围绕。
黄其淋和敖子逸路过五光十色的水母巨大的鲨鱼和缤纷璀璨的珊瑚群，一时眼花缭乱。
“丁程鑫和黄宇航呢？”
“没看到，我开始和他们在一起，后来也跟他们走散了。”
黄其淋没再接话，想着要不要再给丁程鑫打个电话，但转念一想，那俩人都没来找他们，说不定人家自己玩得正开心不希望被打扰呢。
反正等待会儿人少了说不定就遇见了，黄其淋这样想着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和敖子逸继续往前走。由于怕再次走散，敖子逸还是一直抓着黄其淋的手腕，两人表面上都是一脸坦然。
反正人这么多，没人看得到他们手上看似亲密的动作，也没人注意到黄其淋另一只手紧攥的手心。
人流突然朝着一个方向集中而去，两人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发现是这家水族馆里最有名的白鲸馆。敖子逸看上去似乎很有兴趣，于是黄其淋抬了抬被他抓住的那只手腕：“进去看看？”
他们刚走进馆内，就被眼前前所未见的景观震撼到忘了呼吸。一只白鲸正在巨大的水槽中央翻转遨游，不时吐着泡泡，从水面上洒下的光线将它的身影包裹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中，光滑的皮肤反射出点点星光。那实在是太过美丽的生灵，从体型来看它还尚且年幼，却令人着迷得移不开眼睛。
敖子逸从人群的缝隙中挤过去，趴在厚重的玻璃板前朝着里面的白鲸嘟嘴，学着它吐泡泡的样子。黄其淋紧跟在他身后，也走到玻璃板前，看着他的样子不自知地微笑。这时远处的白鲸宝宝却突然朝黄其淋的方向摆着尾巴游了过来，仿佛想要游出水槽来亲他，连鼻子都贴在玻璃板上瘪了下去。
黄其淋惊讶地和近在咫尺的白鲸隔着玻璃板对望，周围的游客一下骚动起来，敖子逸也兴奋地把手放到玻璃上，隔空抚摸着白鲸的头，然后激动地对黄其淋说：“你看你看，它好像喜欢你！”
黄其淋微怔，默默把视线从面前的白鲸移到他脸上，看着他那双生动的眼睛。
我也喜欢你。
过了一会儿年幼的白鲸还在玻璃板附近游来游去，敖子逸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黄其淋，其实我……”
“阿黄！你居然也在这儿！”一个让人意外的声音突兀地插进了场景里。
黄其淋和敖子逸同时回过头。
说话的人是黄其淋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大概也是在今天周六补完课后来这儿玩的，黄其淋跟她寒暄了几句，发现说话时女生的眼神不时地往敖子逸身上飘。敖子逸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插嘴也没有做自我介绍。
直到女生的身影走远，黄其淋才想起刚才敖子逸好像要说什么被打断了，这时敖子逸拽了一下他的袖口说：“走吧，班长给我发短信说让我们去出口找他们。”
分别前丁程鑫假装一脸伤感地对黄宇航说：“那咱们就此别过了哈，以后有缘再见吧。”
黄宇航看着他无奈地笑：“哎呦丁程鑫，你去问问现在我们班哪个同学不认识你，以后也欢迎你常来玩啊，5班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丁程鑫听完笑得一脸灿烂。
10
周一一大早，黄其淋班上那个他上次在水族馆里碰见的女生突然一脸兴奋地凑过来：“阿黄阿黄，上周六陪你在水族馆的那个帅哥是谁啊？是不是5班的！我原来好像见过他……”
黄其淋一脸懵逼，心想这剧情怎么被篡改成这样了，刚想解释周围却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各种起哄和好奇的声音。
这时丁程鑫还非得好死不死地接茬：“帅哥？你说黄宇航还是敖子逸？”
“大眼睛双眼皮的那个！”
“哦，那是敖子逸没错了。”
从此敖子逸的名字成了10班里的一个传说，有的女生甚至跑到楼下5班门口悄悄地问里面的同学的哪个是敖子逸，得到答案以后捂着脸冲回教室激动不已地喊着“啊啊啊真的好配啊！”
黄其淋的内心是崩溃的。
本来事态还有挽回的余地，直到绯闻的正主某天亲自出现在10班门口，对着黄其淋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地说：“黄其淋，借我本物理书吧。我们班下节课在实验室上，我刚上完体育课懒得回去拿了。”
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捂着嘴低声喊了一句“快看敖子逸！”
然后就像连锁反应一样点燃了班里越来越多的兴奋点。黄其淋愣在座位上一时傻了眼，旁边的丁程鑫见状笑眯眯地用笔杆戳他的胳膊：“快点，人家管你借书呢。”
黄其淋在万众瞩目中拿着物理书挪出了教室，刚走出门立刻拉着敖子逸往旁边闪，躲开了教室里一众热切的目光。
敖子逸似乎还在惊讶于10班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认识他，倒也没太在意，接过黄其淋递过去的物理书顺便问了一句：“下学期的同步班好像是按期中考试分的，我们班的分班结果已经出来了，你们呢？”
黄其淋看着他沉默了一秒，然后平静地说：“我在2班。”
敖子逸睁大了眼睛：“哇哦，不愧是实验班的。我在3班，有进步就很高兴了。”
黄其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先前做好的心理建设却七零八落地碎了一地。
不是对这样的结果没有预见和心理准备，可是真到面对事实的时候还是止不住地失落，而最令人沮丧的莫过于我极力掩饰着不能和你同班的失望，你却一点都不难过。
11
十三四岁的年纪，谁敢说自己懂爱情，连一句“喜欢你”都哽在喉咙里含混不清。
但偏偏越是不懂就越是敏感，别人没有恶意的玩笑话听在耳朵里仿佛带了刺，扎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很难受。
黄其淋没有因为被和敖子逸传绯闻而感觉到一丝甜蜜。相反，这份感情本来像在幽谧环境中生长的植物，暗自滋长却永远见不得光，现在突然被人拿来曝晒在太阳底下，不但无法开花结果反而马上就要枯死。
他曾经试探着问过丁程鑫，5班的人有没有拿他和黄宇航的关系开过玩笑，丁程鑫眼都懒得抬地回答当然有啊。
“那他们这样说你们，你不会生气么？”
“有什么好生气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本来就关系好，他们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呗。”
丁程鑫坦然不在意的语气戳痛了黄其淋心里的某个角落。
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说的没错。
可是如果，心里本来就不坦荡呢？
喜欢他已经足够糟糕，偏偏连靠近的机会都已经失去，为什么还要旁人来提醒自己这样的错误本就不该发生。细小的情绪一点一滴汇集成汹涌的波涛，最后化作巨浪吞噬了理智。
那天下午刚下完雨，潮湿的雾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敖子逸在和班上的几个男生打篮球，偶然间看到从操场外路过的黄其淋，就把球扔给队友跑过去叫他。
黄其淋停下了脚步，隔着操场边的铁丝网静静看着他。
敖子逸发现自己其实不知道该和他说点什么，看到他的那一刻就那么条件反射地叫住了他，现在却只能干巴巴地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地挠着头。
“敖子逸。”
这时黄其淋却主动打破了这种奇怪的氛围，敖子逸站直身体认真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我们以后别说话了。”
疏忽放大的瞳孔里映着对方被铁丝网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容貌，视线中他的嘴唇动了动，熟悉的声音却描述着让人难以置信的话语。
敖子逸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反复确认黄其淋的表情后终于确定他刚刚说的就是这句话。
半晌的沉默过后，他说“好。”
黄其淋不再看他，加快了脚步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却听到身后的人隔着铁丝网叫他的名字。
“黄其淋。”
他停住脚步，却不敢回头。
“再见。”
强烈的湿意漫上眼眶，在决堤前逃离了故事现场。
他总是跟他说再见。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这次好像是说再也不见。
12
在黄其淋和敖子逸第三次擦肩而过却对彼此视而不见的时候，丁程鑫终于确定这不是偶然。
“你们吵架了？”丁程鑫十分不解。
黄其淋不想回答，最后还是在对方执着的眼神追问下轻描淡写地说：“我们绝交了。”
丁程鑫吃惊地看着他，却意外地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其实有某种事实呼之欲出了。
那个时候他原本准备了一百个理由来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用意，可对方却连原因都不问，就答应了从此形同陌路。如果他对他们之间的友谊有着哪怕一丁点的留恋，大概也不会将一切接受得那么平静。
说到底，在你眼里我或许连个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失去了也不会觉得可惜。
可悲的是，我却不能像你一样想忘就忘。
名为“青春”的坟墓里，埋葬的一定是最绮丽的心情。回忆抹不掉，就变成了伤人的刀，在手心里划下细细密密的伤痕，不显眼，却在每次见面的时候痛得真切。
在某个相似的场景里，黄其淋又在那条光线不好的走廊里迎面碰见敖子逸，这次他两手空空，却依旧对擦肩的面孔后知后觉。记忆突然倒带，倒回了印象里的第一次不期而遇。恍惚间他又一次转身，却只看到昏暗里那个渐行渐远的模糊背影。
这一次你没有回头。
13
后来似乎再没有交集，黄其淋的成绩在同步班的2班和1班之间来回晃动，敖子逸稳定在了3班的位置。
阻隔他们的不是教室和墙壁，是当初那句言不由衷的话语。
黄其淋曾不只一次想过，如果当初在那个雨后初晴的下午，在将他们从此分离的铁丝网前，他没有主动开口，敖子逸会和他说些什么。
可能会说“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打篮球”，或者只是一句“好巧啊，我刚好看到你”。
再或者他没有说那句“我们以后别说话了”，而是笑着对他说：“虽然以后不在一个班里补课了，但还可以做朋友吧？”他相信对方当时给出的回答一定是肯定。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可以延伸出他想要的未来。
而现在，他只能在初三的物理课上，从四楼的窗口望着楼下上体育课的敖子逸日渐纤长的身影。
在晚自习后的路灯光里，看着车窗外骑车经过的少年，还是熟悉的棒球帽和卡在后座上的书包。汽车随着频繁更替的红绿灯走走停停，那个身影在相隔几米外的自行车道上，一会儿前一会儿后地跟他们保持着近似相同的前行速率。他不知道他经常在这条回家的路上看到他，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从夏季校服换成秋季校服，看过他冬天穿的每一件外套，看他在某个固定的路口向右转弯与自己分道扬镳。
其实很想告诉你，你占据了我整个少年时光的爱慕之情，可惜我却无法对你坦诚，也无法对自己坦诚。
初二的时候有一次黄其淋在学校发起了烧，堪堪忍过一个上午最后还是去办公室领了假条回家。
当时他脑子晕乎乎的，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不是很清醒，手里握着那张揉皱了的请假条，背着书包脚下一深一浅地走下教学楼另一侧的旋转楼梯。
至今也不清楚那时是不是真实地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在模糊的记忆里，他撑着脆弱的神经将视线黏住了他的背影，然后出乎意料地看到那人在走到楼梯顶端时突然一脸担心地回过了头。
14
临近毕业的时候，初三年级在阶梯教室里举办了一场小型的毕业演出，各班学生自愿报名表演，时间也定在了某个周五的午休期间，总体而言不是很正式。
中考将至，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心情过去围观，但丁程鑫突然跑过来对黄其琳说：“黄宇航说敖子逸今天中午有节目。”
黄其淋握着笔的指尖一颤，心在听到那个名字时条件反射地疼。
他下意识地牵扯出一个自然的表情，用平稳的声音回复道：“你去吧，我还有几个问题中午得去找老师一趟。”
丁程鑫也不勉强他，却故意似的跟他交待了一下时间地点。
黄其淋看他走远后，从位斗里翻出自己最近买的同学录，里面已经填满了大部分夹页，连黄宇航的那张也让丁程鑫帮忙转交了，却唯独少了最后一页。
存在却空白着的最后一页。
他让人填了不知多少张同学录，却没有勇气向敖子逸递出那薄薄的一张纸。
黄其淋最后还是去了阶梯教室，因为再三犹豫而错过了开场。阶梯教室的门没关，阵阵掌声从里面清晰地传出。他靠着墙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好巧不巧，这时里面传来舞台上主持人的报幕声：“下面有请初三5班的敖子逸同学为我们带来一首‘右手边’”
心脏在轻柔的伴奏中无法抑制地揪紧。
当他听到敖子逸处在变声期略带着沙哑的嗓音响起，才惊觉时间的飞逝。
那个音色已经与他记忆中的不同。
里面的人缓缓地唱着，没什么天赋和技巧，却听得出似乎有用心准备过，仿佛等着在此时此刻，唱给谁听。
静静地坐在你的身边
还会有多少这样的时间
我要迎着这窗外的光线
牢牢地记住你微笑的侧脸
我说了离别不会伤悲
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欺骗
因为我最喜欢你的双眼
那么美不适合掉眼泪
你要好好地去飞 不需要对我想念
我会默默地留下 右手边的座位
有一天当你看过世界
再决定你降落的地点
而我也会继续地 奔驰在这长长的街
左手边是我的心 右手边没有谁
为了你 再寂寞我都可以成全
因为我相信 说过了再见
一定会再见
当初那么明明白白的心意，最后怎么换来了别离。
对你说的每一句再见，为你收拾干净的桌面，在人群里找寻你的目光，人潮拥挤中紧紧拉住你的手，白鲸馆里差一秒脱口而出的“喜欢你”……
那么多的曾经，答案原本那么透明，为什么你却从来没敢相信。
黄其淋在掌声不绝于耳的阶梯教室外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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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会有番外，但任性地要等敖叽回来才填。
